2007年4月13日 星期五

道別

2006/08/21





八十五樓頂。幾乎睜不開眼,瀏海同電影情節一般飄逸得很動人。



天空很藍;地面,還不清楚。



「嗨。」吱吱嘎嘎地推開生鏽的逃生門,穿著黑西裝,面色凝重,他帶著無奈的笑走來,像極了無間道裡的陳永仁,只差在手上拿的不是手槍。兩罐麒麟跟一包鹽酥雞。



「嗨。」轉過身,我靠著斑駁的欄杆坐下。蹲下,把一罐放在我的左手邊,他撕開紙袋,九層塔混著魷魚的香味一哄而上,但大部分都給風帶到欄杆的另一端去了。



「不覺得可惜?味道都跑了。」他笑笑,看出我的心思。



「無所謂,等會就到那頭了。」我笑笑,回答他的問題。



噗喫笑出來,他嘶的一聲把啤酒打開,乾杯。



「說真格的,幹麻選在這種地方?都市的空氣那麼糟。」他叉起一塊蕃薯條。



「家裡只有三樓高,不會死,而且很痛。」我把骨頭吐出來。



良久,空氣中只發出咀嚼的聲音、偶爾也參雜著鋁罐碰撞聲。



「吃完了,我再去買?」竹籤在袋中一無所獲。



「不用了,我怕吃太飽容易吐。」突然一陣強風,我腳邊的空瓶被吹落,月光下,像是在飛翔。



「啊,好久沒這麼舒服了。」我倒臥在地上,伸了個懶腰,看見鮮少沒被天線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。



「還真的…不後悔啊?」同樣看著星空,語氣中難得帶有感情。他不看也知道我正苦笑著。



「So stupid.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你他媽的真該死。」



「Yes,I will.」我笑出聲來。



天空露出魚肚白,太陽從雲層後透出光芒,柔和的金黃色直視起來很舒服,我發現他偷偷戴起了墨鏡。沒問,因為知道他會說是眼睛畏光的關係。



「差不多了吧。」我跳起身來,儘可能讓身體沐浴在陽光下。



「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?」他看看手錶,四點五十。



「幫我支持太陽隊,還有,祝福我。」我倆坐在欄杆上,雙腳懸空晃著,突然想起兒時一同嘻鬧的畫面,父母總分辨不出我們誰是誰。



「祝福你。」我們握手。



「不彷來猜,要幾秒的時間?」我往下望著幾乎看不到的柏油路問。



「十秒?」他。



「我猜十二秒好了。」我把手錶上的指針歸零。



「一路好走。」他眼淚忍不住落下。



「對了,我有在你錢包裏面放張紙條,拿出來瞧瞧看寫些什麼吧。」



「嗯?什麼東西?」他從西裝外套裡拿出黑色的DKNY皮夾翻找著。



「這邊這邊,我拿給你看。」我笑笑接過皮夾。



突然,我跳下欄杆,狠力朝他胸前推了一把。失去平衡,雙手不住擺動著,晨曦下,他像是在飛翔,我看見從那墨鏡下所透露出驚異的、帶有恍然大悟的瞳孔。



突然想起兒時一同嘻鬧的畫面。



父母總分辨不出我們。



然後我將自己的藍色DIESEL皮夾拋出欄杆之外,開始不可遏止地大笑。



誰是誰?



沒忘了帶走一根鹽酥雞的竹籤,剩下的一個麒麟空罐在地板上隨風前後滾動,發出匡啷匡啷的不平之鳴。



將生鏽的逃生門吱吱嘎嘎地打開,我離開安排好的結局畫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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